作者:朱懷正
到達舊金山市的第二天下午,我們去了金門大橋,但因在惡魔島上玩過了時間,開車過橋時天已蒙蒙黑了,之后又走錯了路, 等返回橋后,天已全黑了。
第五天 (2019, 10, 31)大早,我們游覽了金門大橋。
這座大橋在世界上的知名度早已是人所共知的。
我年輕時參加過一座橋梁的設計和建造,那時我基本上是一個無知的高中生,可還總想弄明白橋是怎么回事。
大概基于此原因吧,后來一直對大橋有點特殊的情結。
今天能夠親眼看一看這座橋梁,親手摸一摸這座橋梁,確實很興奮。
自然也就有了些想法和體會,想和大家聊聊。
金門大橋從結構上講,它是一座懸索橋,與我們俗稱的吊橋類似。
這種結構形式的橋,一直被用作大跨度的軟橋。像大渡河上的鐵索橋。
然而,軟橋是不能過車的,這就是說,此類吊橋的運輸能力一定是小的可憐,而且自古如此。
在金門大橋之前,幾乎所有的理論力學家、材料力學家和工程師們都知道,金屬材料最經(jīng)濟的受力形式就是受拉,懸索橋就是一個受拉的橋。
然而,這里有一個悖論,就是用最合理的力學體系建造的橋,卻只有小的可憐的運輸能力。
問題出在哪兒呢?
柔軟和搖擺。
柔軟指的是橋面太軟;搖擺指的是橋面水平的擺動太容易。
是不是換一個硬的橋面就不軟了?
是的。
是不是加大重量橋面就不搖擺了?
是的。
硬橋面的結果必然會加重橋面,相輔相成。
多么完美的邏輯,一座理想的橋梁方案不就誕生了嗎?
道理大家都知道,可沒人敢這么干。
因為,這僅僅是理論,雖然它看起來行得通,就好像我們在講原子彈爆炸原理一樣,將兩塊鈾 238 放到一起,超過臨界體積,原子彈就爆炸了,但在實際操作上,遠不是那么回事。
這一點,小蕊一定非常清楚,初中的時候就學過變壓器原理,一個環(huán)形鐵芯,左邊繞十圈,右邊繞五十圈,電壓就升了五倍。
但造個能用的變壓器出來,也遠不是那么簡單。
大概是上帝偏愛美國,這幫美國造橋者們,真的就這么開干了。
他們的設想可能非常簡單,就是把原來支撐橋梁的橋墩取掉,再把橋梁和橋面吊起來就行了。
我想,即使在科學傳統(tǒng)非常良好的歐洲國家,也沒有如此的膽量和魄力。
當然了,這活真干起來也遠不是那么簡單。
三四十年之后,我們自己在長江上建造了一座大橋,叫南京長江大橋,那是一座傳統(tǒng)的內河梁式橋,幾乎傾全國之力才得以完成。
由此可知,這幫造橋者們所遇到的困難和問題有多麻煩。
然而,這就是金門大橋,這就是美國的工程師們。
試想一下,如果不采用懸索橋方案,在金門的海峽上造一座傳統(tǒng)的梁式橋,在波濤洶涌的大海里會布設多少橋墩,其施工難度又會有多大?
給海運航行設置多少障礙,造橋的經(jīng)費又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天文數(shù)字?
造橋的時間又會是多么久遠?
金門大橋竣工通車已經(jīng)八十余年了,之后,又出現(xiàn)了許多更高更大的懸索橋,而且還誕生了它的近親斜拉橋。
但這位老祖母把自己的經(jīng)驗留給了后人,也把她的精神留給了后人。
她告訴我們,只要努力和創(chuàng)新,螃蟹是可以吃的,龍蝦也是可以吃的。
這么多年過去了,它依舊像一條美麗的項鏈,垂掛在金門海峽。
它又像一條彩虹,倒懸在大海之上。
它和它的大海及山川,儼然一幅美麗的油畫,那么和諧,那么優(yōu)雅。
然而,像其他許多美的東西一樣,這位美人也有她自己的麻煩。
據(jù)說每年有數(shù)以千百計想不開的人,選擇在金門大橋上墜入大海,令當局十分頭疼。
但我們誰都知道,即使絕望的人,也不會選擇在垃圾箱里了結自己的一生。
我們反過來想,有時候美麗會帶來麻煩,但美終歸是人類共同的追求
金門大橋另一個創(chuàng)新是它的財務方式,這是另一個精美的設計。
建造這座大橋,總共花掉了 3500 萬美金,這是上世紀三十年代的 3500 萬美金,要知道,當時是三十五美金兌換一盎司黃金。
粗算一下,造這座橋等于用去了 31.00 噸黃金。
這么大一筆錢,卻不能依靠政府。
聰明的造橋者想到了人民,想到了發(fā)行債券。
也就是說,用未來的過橋費用,造今天的橋。
造橋花費了 3500 萬美元,而償還債券利息又花費了 3900 萬元美元。
建設周期四年,償債周期四十年。
表面看來,債券的平均年息大約為3.00%,而實際上債券的利率應該在 5.00~7.00%左右。
這就是說,3500 萬美元應該不是一次到位的,也不需要一次到位。
每年發(fā)行債券的數(shù)額,應該大約等于每年用錢的數(shù)量。
這樣做的目的,就是提高債券的收益。
如果債券收益率高于銀行貸款利率時,就會出現(xiàn)一種可能性,即民眾會將自己可以抵押的東西,拿去向銀行貸款,然后去購買建設債券。
債券兌還時,持債民眾還會略有盈余,造橋的錢解決了。
我不太懂財務和金融,但我知道這一定是一個精美絕倫的財務設計。
在實際操作時,的確有大量的百姓向銀行抵押借款來購買債券。
更絕的是,當時是大蕭條時期,許多百姓拿自己的錢加上銀行的錢,給自己買了一個投資機會,也給自己或周邊的人買了一個就業(yè)機會,順便還給蕭條的美國經(jīng)濟買了一點解藥。
而這種債券的風險是大橋的停建和垮塌,而這只是個小概率事件,因為美國是個崇尚科學的國家,也是一個有遠見和信用國家。
所以,這種財務設計不是在其它地方都可以復制的。
金門大橋的建成,也是科學、遠見和信用力量的見證。
正是這種力量,又使得多少人在蕭條時期,有了不一樣的生活。
金門大橋也是給與智慧和美德的獎勵。
我們在金門大橋景區(qū)呆了很長時間,橋邊有一尊紀念銅像,他是約瑟夫·斯特勞斯,他是個造橋的天才,他還是大橋的設計師和指揮者。
我還特意與他合了一個影。
后來查明大橋的實際設計者是一個叫查爾斯·埃里斯的先生。
大概受到斯特勞斯的排擠而被埋沒。
金門大橋在 2007 年 5月 27 日度過 70歲“生日”的時候,大橋行政區(qū)發(fā)布了一份正式的報告,給建橋之前一位名為艾里斯的主要工程師應有的榮譽。
我們常說:正義有時候會遲到,但絕不會缺席。
我想這句話的前提是社會的文明。
否則,正義缺席是可能的。
責任編輯:李斌